问:当教牧在事奉中感到灰心、失望、情绪低落时,除了祈祷外,你认为还有什么方法去克服这些困难?又如何可以改变性格上的一些缺点?
灰心、失望、情绪低落,可能有许多不同的原因,我只提其中一个相当普遍的原因,就是不满意自己低微的工作。得胜之道就是彻底的谦卑,甘愿为主的缘故卑微。在这一件事上,主赐给我三种恩典:一是自卑感的天性发挥了正面的作用。我十九岁献身时,曾向主表示愿意一生一世在乡村里传福音。二是主带领我经过八年抗日战争,而安于任何物质缺乏的环境。三是主引导我在一九五七年到一家只有五、六十人(多数是教育水准很低的老太太与妇女)的宣道会北角堂事奉(那时曾有一间刚建好华美礼拜堂的教会请我,主却没有带领我到那里去事奉)。我刚上任不久,教会的房东就加租一倍,把我们逼迁。我们迁到一间三楼上的幼儿园去聚会,大家坐在儿童的小椅桌上作礼拜。我安于这一切,从未想换工作,死心塌地在那里事奉。结果主开始恩待,教会一直扩展。我一作就是三十年,我一生只牧养过一间教会。
我是属于内向型的性格,一边学习渐渐的改变,获致了相当的调整。过分内向或过分外向都是需要调整的。
问:教牧在哪几方面较易失败?如何避免这些失败?万一失败了,怎样重建?信徒应如何对待曾失败的传道人?
王明道先生说了一句永远真实的话:名、利、色是传道人的三大试探。许多传道人在这三件事上失败。名与利对我的本性吸引力不大,但我有一些经历可以分享一下。多年前加拿大出版的一份中文刊物的主编在一篇文章中说我在香港担任一百多家机构的主席。他说,这一种社会上的名流风光不应进到教会里来。这原则绝对正确,但与我的情况不符。有一位主内好朋友以这一件事问我,我才注意到这一件事可能有的影响。我告诉他:我担任十几个主席的职务,其中五个是我在宣道会内部的实际责任,如联会主席,差会主席等;另外多半是一些福音机构的主席。这些机构在创立之始,其同工少为一般信徒所知,所以需要一些事奉已久,较为人熟悉的人士来担任董事,作为对其信仰与品格的保证。这是一种对新兴圣工的实际支持,和对后进同工的鼓励,这是我乐意作的,也是责任。
我曾在同一时间内担任中国神学研究院与建道神学院的院长,这一件事我相信也会有人认为是求名的表现。所以我也略为解释:我先在一九七四年开始作「中神」院长,表示支持华人神学教育发展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后来宣道会西差会决定将建道神学院完全交给华人主办,担起行政与经济上的一切责任。西差会与华人区联会决议皆要我出任院长。身为宣道会同工,我义不容辞,只得接受。之后开始物色新院长,感谢神!祂预备了杰出的张慕皑院长,他对「建道」有极大贡献,将「建道」带进新时代。
还有一些其它类似的经历,不再赘述。在这一切之中,我学习心中无名利之求,但也不斤斤计较小节,只求主前无私,圣工获益。
在此,我想提一提北角宣道会对我的宽宏大量和帮助,是我事奉蒙恩的主要因素。他们竟肯付我全薪而同意我义务担任两家神学院院长及授一点课,又准许我出外讲道及作些文字工作。谁会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教会?他们这样作是表示愿意和其它的圣工分享自己的传道人。不只如此,也尽力为堂外的圣工奉献,竟比堂内的开支多两倍。神实在自己补上了一切而有余,证实了施比受更为有福。堂内的圣工也不断发展。
至于色的一方面,有些传道人跌倒是因为没有注意防范。每一个传道人要小心避免单独与异性同工出外探访,或与异性会友在关了门的室内约谈辅导。
关于如何对待跌倒的传道人,《加拉太书》六章一至二节永远是最好的指导。
请从《圣经》及近年「整全属灵观」指出心理健康对灵命成长的影响。
整全属灵观是近来神对教会的重要信息,其内容不新,早已包含在圣经里面;但其新组合、新架构、新意识却是富有时代性的挑战与信息。它把全人的需要--知、情、意、性、心理因素、家庭生活、社会生活、文化意识、神人关系等等都包括在内,加以全面处理,引往全面美满人生。
灵性的造诣与心理健康两者之间有密切关系。《圣经》中把许多心理因素都放在好灵性的范围里面,例如:
神的爱与信心克服自卑感,建立不亢不卑的自我观(参罗十二3);
以喜乐的心态(非只感觉)改造性格上的忧郁(参腓四4;罗十二12);
以欣赏别人来克服狭窄的心胸(参腓二3);
以交托来消灭多忧多虑(参太六34);
以交通关怀来缓解内向与自我中心(参腓二4);
以默想来调节过分的外向,增加灵性的深度(参诗一一九97);
以饶恕来医治过去所受心灵创伤(参弗四32)等等。
传道人应找出自己性格和心理上的弱点,学习改善的操练。
问:请就保持身心健康与灵命成长的一些可行步骤,分享你个人的一些经验。
不少因身心衰疲而失去事奉能力,甚至放下事奉的传道人的例子,使我们惊觉这问题的严重性。这种情况的发生通常有两条路线:一是在开始事奉时抱着极强的献身精神,日夜工作,事事亲为,但是属灵的智慧与成熟程度配合不上这一种理想心态的冲力,结果身心衰竭而退下。二是在生活与事奉上产生了各种阻力与张力,成为心灵与心理上的压力,终于引致枯竭失败。前者的问题是在忠心努力中没有学会心灵安息的功课。弓不可时时紧弦;小提琴不用时必松弦。后者有三个常见的事实:一是夫妇之间有张力;二是同工之间有张力;三是对工作果效不满意。
先谈安息。安息是灵性上与心理上的综合功课。我在五十岁以前常有周期性的忧郁感,大约每两三个月来一次。我学习了对付它的功课。我先确定它是属于生理性的或是心理性的。在这方面我用否定它的心态来对付它。另方面我学习顺应它:我多唱些诗,或读出歌词来占住我的思路;到街上走走等。我学习了用信心说:I refuse to be depressed!今天我仍然拒绝一切沮丧感。
《圣经》中有两位属灵巨人枯竭求死--伊莱贾与摩西。神对伊莱贾的处方是吃与睡,然后告诉他:神保守了七千忠于祂的人,他不是孤单的。神对摩西的处方是设立七十位长老与他同工,于是他开始了领袖训练之工。一人变成七十人!
每一个传道人必须按自己的特殊处境追求学习安息的功课,然后才能重新得力--「你们得救在乎归回安息;你们得力在乎平静安稳。」(赛三十15)
再谈一下生活和事奉中的三种张力与压力。
传道人要早早注意夫妇之间的张力,保持高度警觉性。温柔的交通绝对需要,追求谅解与同心。每一师母应在教会中有事奉的岗位。
消除同工之间的张力,最主要的方法,是定时的交通:分享感受,共同拟定事奉计划,祈祷,清楚安排各人的责任范围,又培养互相鼓励、欣赏、合作的心态。
不求近功,安于主的托付,长线的目标,寻求事奉中真价值的所在,学习祈祷与信心的功课,这些是消解对工作不满意的途径。有些传道人在主开始向他们显明恩典的时刻之前,已经转换了工场。这样难免长期流浪。
问:你过往承担这么多的事奉责任,不断付出,如何重新得力?有什么属灵秘诀?
我先作一些澄清与解释:
1.在我所关连的工作中有不少只是参与董事会及作一些决定,而与执行事工无关,所以并不需要太多时间。有朋友打笑说:「滕近辉牧师有主席命。」有一次,我自己在一次会议中说:「将来在我的墓碑上可以写:挂名主席滕近辉之墓。」我退休以后,今天在美国仍然挂着五个主席的「名牌」。这是另一类的幽默。
2.在我直接参与事奉的岗位上,我也只是重点式的参与。例如:我工作了三十年(1957~1987)的宣道会北角堂,我是3/5时间的事奉:主日讲道,带领查经与祈祷会,推动本堂与联会的植堂和差传事工,带领执事会计划每年事工、施浸、探望有特殊需要的会友等。经常的会务操作,皆由其它同工照管。又如在联会主席的职务上,也只作总方向策划的参与,其余交给各同工执行。
因此,我的付出并不是太重,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工作上的压力。我处处感觉主恩补上人的一切亏欠。我一生的格言是「神主权性的恩典」(God's Sovereign Grace)。
如果我有什么秘诀的话,我可以提几件事:
1.我极重视和睦与合一,一直追求并宣讲这一件事。若我不小心发了脾气,一定道谦求恕。神恩待北角宣道会,三十年中没有发生不和的事,联会也是一样。因此我在事奉中没有心灵上的压力,感受自由释放,没有虚耗一分精神在不和的事上。
2.我一直以事奉为享受,所以未曾感觉到假期的需要,也从未取用任何的假期。不是因为我愿意牺牲假期,乃是毫无需要感。这显然是神的恩典。我的健康到今天还不错。有时参加教会旅游回来反而觉得疲倦。事奉就是我的娱乐。
3.我在一九五六年翻译《祈祷出来的能力》一书时,经历了圣灵充满,没有方言,没有神迹,却经历了神的同在与祈祷的甜美,成为我一生的祝福。
4.我学了祈祷的功课,现在还在学习。今天每周一次的禁食祈祷是我蒙恩的源头。与我有关的一切事工都在我的代祷单上,经常代祷。
5.有人问过我怎能在一家教会事奉三十年?原因就是我一直有新鲜感,有挑战感,常常看见有人信主,不断有分堂建立(超过十家),差传事工继续开展,不断看见青年献身(超过百人)。退休后,对北角宣道会更有新鲜感,每年被邀请回去讲道,都发现教会有新进展,人数一直在增加。今日他们(一九九六年一月)主日聚会人数已超过二千六百人。
问:有哪些属灵书籍影响你事奉的生命?
如《祈祷出来的能力》(附于《能力的浇灌》内),《圣灵的浇灌》(宣信著),钟马田(Martyn Lloyd. Jones)的著作,慕安得烈的著作,傅士德的《属灵操练的礼赞》,司徒德的著作,教会复兴史等,都对我的事奉产生了影响。
(受访者为香港牧职神学院讲座教授、华福董事会永远荣誉主席,访问者为香港建道神学院教牧系系主任)
(本文节录自《教牧期刊》第一期,第一一七至一二二页)
(编案:文章用字曾按华福所订原则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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